第五十五章(2/2)

「我现在在哪?」她睁开眼睛,扫视了病房一圈,然後把目光落到了我身上。

「这是黑城基地外围的医疗所,你已经睡了很长时间了。」

我轻轻地回答她的话,伸手揽过初邪的肩膀,想吻她一下。

万万没有想到,一只拳头毫不留情的砸到了我的脸上,让我直接从床边歪倒在了地板上。我忍耐疼痛的能力不算差,但是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实在是太出乎意料了。

还没等我发出质疑的骂声,女孩就已经爆出了怒吼。

「你知道我是谁麽?!想要找死吗!?」

我看着初邪扭曲的表情和戒备的姿态,一时间感觉自己的脑袋有点不够用了。揉着肿起的脸颊,我从地板上爬起来,然後重新向她走过去。

初邪从床上跳起来,隔着铺位对我摆出了格斗的架势。那身宽大的病号服没能遮住她白生生的小腿,引的我忍不住目光下移。

这个下意识的举动更是让初邪如临大敌,她已经开始用余光来搜索旁边能用来做武器的东西了。

看着她的样子,我觉得自己的脑袋开始作痛。

「你失忆了?!」

初邪瞪着我,没说话,也没有放低自己的姿态。

她不说话,但是我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推测。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怨气和怒意不知不觉的占据了我的情绪。

「你连我都不记得了!?」

「我不认识你。你是反抗军的人麽?」初邪冷冷的说,那张小脸几乎要结冰了。

「那你记得什麽?你记得自己是为什麽躺在这麽?你记得反抗军,那你记得奥索维麽?」

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耐心,但是在这种时候我的演技还是太差了。

「你让他过来,我自己问他。」初邪的应答直截了当而且很聪明,这却让我更加难以招架。我总不能跑到前线基地把奥索维拽回来。

「你不用这麽防着我,我又不会害你……」最後,我无奈的说道。

初邪发出了一声冷笑,我承认这句话确实有些可笑,但我实在不知道该怎麽和她解释。

看着最亲近的人摆出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样子,我忍不住叹了气。

「你有两个哥哥……你是一个法师,武器是葬敌法球,最厉害的法术都是从一本叫【漆黑之雨】的书上学的……你看,我很了解你。」

「这些事情很多人都知道,证明不了什麽。」初邪仍然不买账。

「你晕船,晕船的时候什麽都吃不进去;你以前会抽烟的,後来戒了,但是如果压力很大偶尔还是会抽一根;你小时候养过一只猫,猫的名字是ted;你讨厌吃胡萝卜,非让你吃的话就会抓狂……」

听着我一字一句的倾诉,我看到女孩冰冷的表情终於微微融化了。

「你怎麽知道的?」她动摇着问。

「因为我曾经承诺会守在你身边,陪着你一起,把人类带回到真实的世界。你也一直信赖着我,哪怕所有人都背弃你,我也会和你站在一个立场。」

我认真的表情似乎没有完全换来初邪的信赖,她撅起了嘴:「我哪里会像你说的那麽惨。」

听到她不再警惕的语气,我多少也放松了一些。

「好好躺下,刚恢复过来就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可不行……」

这样说着,我把她拉回到了床上。这次她没有挣紮,只是一直用诡异的眼神一直瞅着我。

「我不太明白,你的头部又没受到什麽重击,为什麽会失忆?说说你现在还记得什麽?」给她安顿好被褥,我重新坐到她旁边问初邪。

然而她依旧没回答我的问题,而是重新说了自己的要求:「我要去见我哥。」

「燃墟?」

初邪点着头,像个无助的小姑娘,我从来没见过她这幅样子。老实说我有点伤心,不知道她为什麽会忘记我的存在,更重要的是在这种时候她第一个想起来的仍然是燃墟,让我有种说不出来的揪心感。

「好。看样子你的状态也不错,我这就去收拾东西,两天之内出发。」我努力让自己保持着冰冷的镇定,站起身来。

女孩依旧没说什麽,而是继续盯着我看。

我微微考虑了一下:「你战斗能力现在怎麽样?」

初邪没说话,她的表情没有什麽改变,但是却不给我答案。我立刻就嗅出了一丝不协调的感觉,毕竟我们一起已经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。

「葬敌法球能召唤麽?」

「召不出来?」

「是不是魔力等级下降了?」

「难道说魔力等级完全消失了?」

我接连不断的四个问题终於击溃了初邪的强做冷漠,她不得已点了点头。

看来我猜的没错。如果不是这样的话,当初砸在我脸上的大概就不是她的拳头了。她之前强作冷静也只是不想让我知道自己魔力流失的事情,想给自己留个预防措施。

之前战斗的时候,初邪的魔力发生过异常的喷涌。据我所知她有很多副作用极大的法式,或许现在的魔力等级流失乃至失忆都是代价的一部分。

「我得到情报说有人要刺杀你,所以给你安排了守卫。是专业人士,所以你要好好的听她们的安排。我不在的时候你不要独自行动。」

再三叮嘱之後,我走出了房间,然後看到门口蹲了一走廊的人……

八个年轻人趴在墙边,抬起脸尴尬的看着我,应该是在偷听我们的谈话。我不知道他们听到了多少,但终归还是懒得和他们生气。

初邪的突然失忆让我打心底里恼火,虽然没办法怪她,可情绪却很难自己平复。

瓦琳娜看到我,便从走廊另一边向这边靠了过来。我递给她一个眼神让她接手初邪的防卫工作,她很容易就领悟了。

看我准备离开医疗所,阿杰和苏裳主动跟了过来,向着内城的驻地飞了过去。既然初邪已经醒了,那麽我们也该尾随大部队上路了。她的东西全都堆在原先的房间里,收拾那些东西也算是不轻松的任务,有他们搭把手也是好的。

自从瓦琳娜出现,刺杀的事情、苏醒的事情、失忆的事情……这接二连三的突发状况让我的心情在一天之内反复了好几次。这着实不是什麽令人舒畅的体验,但我还是告诉自己,初邪能够醒过来终究还是件好事。

看我心情不好,阿杰和苏裳都没和我搭话,大概也是因为之前做了让我恼火的事情吧……我回头看了苏裳一看,发现她竟然能以能量飞行跟上我们,这让我有些意外。

「能量是你自己练的?」我对她说。

苏裳先是一愣,随即点了点头,说道:「初邪教的法式很多都要辅以能量,所以我一直在和阿杰学着用。」

「法力到什麽程度了?」

「出战之前,初邪说我的魔力水平大概有8级。」

8级的魔力水平不能算高,但能够从一窍不通的状态达到现在的程度,苏裳已经算是速度很快了。也不知道是因为她在魔力上的天赋高还是说初邪的教学水平高。

我努力让自己的思绪落在其他事情上,以此来逃避思考。而这个举动却被苏裳一眼看穿。

「你别担心……再怎麽说她都不可能忘记你的。等我们上路以後,我陪着她多聊聊,她一定能想起来的。」

女孩柔声说着安慰的话语,试图剔除我心头的雾霾。

然而她不了解初邪和我,更不知道我们两个曾经发生过什麽样的事情。

一个错误的时间和错误的契机让我和初邪相识,她带着强盛的报复心跟着我踏上旅程,却一点一点抛弃了恨意,最终心仪於我。这一切已经不是一句巧合能够解释的了,如果过往发生的一切有任何一丝细微的转折,初邪这麽优秀的女人都不可能和我走到一起。

现在,她失去了关於我的所有记忆,我们曾经的羁绊和信赖都变成了镜花水月。在这种时候,我对她而言只是一个生命以外的陌生人。哪怕她以後确实的得知我曾经与她之间的关系,她也不会再次喜欢上我这个平凡无奇的战士……芸芸众生中的一个。

我有一种深深的恐惧,我怕自己会眼睁睁的看着她重归那个我永远无法企及的上流社会,两个人再无交集。

「管好你自己的事情,用不着你去操心这些。」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恐惧和烦躁,冷淡的回应了苏裳的关切。

苏裳没有因为我生硬的语气而退缩。相反,她飞过来,出乎意料的轻轻抓住了我的手。

「无论什麽我都会去做的,只要能帮你……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够承担的……」

一种诡异的愤怒从心底涌了起来,我用力将苏裳甩开到了一边。

「你以为你是谁?!帮我……你也太自不量力了……凭你这种弱小的像雏鸟一样的家夥,又能做的了什麽?!不要觉得初邪怜悯过你你就可以在她面前长袖善舞,对她来说你什麽都不是!」

丧失理智的怒吼在黑城基地空空如也的巷子内回荡着。苏裳看着我,眼睛里面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光芒。阿杰靠近她,慢慢的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。

发怒之後的我花了半分锺才冷静下来,似乎说了不应该说的话,这让我有些後悔。然而苏裳却完全没有露出委屈的神情,我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麽。女孩的表现远远比我想象中要成熟,或许她终究还是经历了太多事情,这点委屈并不足以让她动容吧。

「贪狼,我没有自不量力。对初邪来说,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从属。对你来说,我只是一个被随手拯救的可怜虫。你们的世界里,我就像是蝼蚁一样卑微。可是那都没有关系,我只是想做自己能做的事情。你痛苦的时候,我就要帮你,哪怕死掉也没有关系。」

我皱着眉头听着她一五一十的剖白,只觉得整件事情是如此荒诞。

「你好好想想自己在说些什麽!我救了你,阿杰他们努力把你保护着来到这里,你就给我说出这种屁话?死不死是你自己的事情,不要把性命随随便便押在我身上,我没心情替你担着那条命!」

「没关系……我现在的一切都是你给的……做什麽都是我自愿的。」

「如果再让我听到这种话,以後你就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。不愿意珍惜自己性命的人,对我没有任何用处。」

我用强硬的句子结束了这段令人头痛的对话,然後扭头加速。苏裳没办法跟上我,她和阿杰很快就被我甩在了後面。

并不是因为我厌烦苏裳的言论,而是我只能逃避着。苏裳的好意我看的很清楚,但她那种被拯救者的心态似乎已经开始扭曲了。我不想利用她,也不想在这种时候再给自己平添事端,初邪的事情已经足够让我头疼了。

我对苏裳所说的一切,其实都是潜意识在对自己嘶吼吧……对初邪来说,苏裳不算什麽,那麽我自己呢?

带着这种无法释怀的纠结,我回到了我们原来的驻地。

花了整整半天收拾了行装,当我重新打开房门的时候,我看到阿杰和苏裳已经在走廊上肩并肩靠在一起睡了不知道多久。

我将包裹扔在他们面前,吵醒了睡梦中的两人。他们很识趣的保持了沉默,安安静静的帮我拿上了大包小包的行李,跟着我重新飞向了初邪所在之处。

************

我们是倒数第二批离开黑城基地的队伍,仅剩的两艘作物培育飞艇都被我们带走了。

和我们一同上路的是三万多名在最後时间抵达暗面的平民,以及初邪最忠诚的那批原反抗军战士。

如今的黑城基地只剩下了不到一千的人员配备,我甚至不确定他们是不是打算留在【神都】的世界里。倘若只是这种规模居民的话,我们遗留下的上一代作物培育大厅足以支撑起他们的生活。

这些人留下来的原因我不是很清楚,毕竟我现在与新人类的权力核心还是有些距离的。

当车队启动的时候,我忍不住坐在悬浮飞艇顶上,遥遥的看着这座丧失了生气的城市在视野中渐渐化作了黑色的影子。它的主人换了一个又一个,现在我们的离去,它又将在一次孤独起来。

可是在所有的人类之中,只有我一个人知道,这座大半都早已化作废墟的黑色城堡并不寂寞,因为它真正的主人正在深渊中奋斗着。终究有一天,新的血王会重新踏上这片属於她的最後领土。

我们并没有和大部队脱节太远,两万的平民虽然是个负担,但也总比前面那数以千万计的迁徙大军要轻松的多。两艘作物飞艇供给的食物相当充足,完全不会有人饿肚子,甚至还有的剩。为了节约能源,我们将自己所在的这一艘的加工介面停摆了百分之三十。

我们每个人在晚上都可以有充足的睡眠空间,而且也不会再因为加工机械的轰鸣而睡不着觉……这麽想来的话,当初邪下达停摆命令的时候,或许也不完全是为了节约能源……

飞艇後面跟着黑压压的人群。和当初我从医疗所看到的人潮相比,两万人完全是不够看的。只是在这里看去,那密密麻麻的人头仍然让心里多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悸动。

两台巨大的飞艇行驶在一望无际的荒原之上,让我想起了里奥雷特的巨兽。我曾经和梅尔菲斯一起接受了骸族的邀请,在无数魔兽的簇拥下前往了苍白之巢。现在的情形就仿佛那时候一样,只不过身下的乘物变成了我们人类自己的造物,周围的兽群也换成了人。

有人从後面跳了上来,我没有回头去看。因为队伍里所有的战士都有着自己的职责,能在这种时候四处乱跑的家夥无非就是那几个闲人。

「哎呀你真会躲呀!这里感觉好棒呐!」

为了尽可能的培育作物,飞艇的平面面积被设计的非常大。等小猫哒哒哒的跑到我所坐的船头的时候,我等了足足二十秒。

「现在是谁值班?」我问她。

「洛奇呀。」小猫很清楚我是在问初邪的安保问题。

我皱起了眉头,因为洛奇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心思缜密的类型,多少会让人怀疑他守护其他人的能力。小猫我多少要了解一些,她的隐秘能力很强,感觉也非常敏锐。如果有不认识的人要偷偷接近初邪的话,她肯定很容易就能发觉。

「瓦琳娜呢?没和他一起?」

「她去睡觉了呐,说好了我们三轮倒班的嘛。」

我看着小猫天真活泼的表情,忍不住叹息着笑了笑:「所以你现在就四处开始乱跑?」

「巡逻!我是在巡逻!」小猫蹲在我旁边叫嚷道。

她还真的像是猫科动物,不好好视察一遍自己的地盘就没办法放心的样子。

我顺手拍了拍旁边的位置:「你好好坐着,别掉下去了。」

小猫狡黠的笑着:「我听话的话,你给做饭吃嘛?」

我愣愣的看了她半天,最後无奈的点了点头:「如果物资充足的话……」

得到了满意的答复,小猫乖乖的盘腿坐了下来,讨好似得看着我。被她可爱的样子微微打动了,我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,她一副很享受的样子,静静的呆在了我旁边。

不过宁静并没有持续太久。正当我努力用地平线上的风景麻醉自己思绪的时候,小猫问了我一个令人讨厌的问题。

「你怎麽不下去呀?从一上路就跑上来呐,不是很关心她的吗?」

我不知道怎麽回答她。当初邪对我露出一副抗拒而冰冷的情绪的时候,我就感觉喉咙里仿佛塞进了黑沉沉的淤泥。不想面对那个样子的女孩,这就是我躲到这里的原因吧,妄想着时间可以像湍流一样淌过去,直到她恢复记忆的那个时刻为止。

而这种念头是没办法和任何人分享的。任何一个战士都本能的想要把自己脆弱的一面藏起来,藏到自己都看不见为止。

看我不说话,小猫也无聊起来。她很快就打起了瞌睡,在我旁边垂着头打起了小呼。我们就坐在船顶的边缘,一伸腿就能掉下去的距离,她倒是一点也不害怕。或许作为猫科动物,嗜睡的同时也有着极强的平衡感吧。

不知道坐了多久,後背渐渐开始酸痛起来的时候,又有人跳了上来。

「视野还真是好棒啊!」女孩的声音。

「我早说过的吧,还不信呢,死拖着都不来!」胡狼嚣张的说。

「你少得意了你。」胖子克鲁格讽刺着。

一大堆脚步声劈里啪啦的在身後响了起来,这群家夥们真是找了个观光的好地方。

我站起身,稍微活动了一下身体,然後听见了胡狼冒冒失失的叫声:「哎!那儿有俩人!」

小猫被他吵得醒了过来,揉着眼睛伸了个懒腰。我则转过身,向他们走了过去。

少年们全都来了,连小龙雀都跟他们一起。这些年轻人在与彼此之间独自相处的时候显露出了无与伦比的活力,那是完全不同於和我在一起时的心态。

或许是我一直以来都太阴沉了吧,他们能够拥有的那种笑容离我似乎非常遥远。

胖子和艾丽娜很自然的和我打了招呼,胡狼的眼神还带着些心虚的意思,阿杰对我淡定的点了点头,小龙雀和我太熟了所以根本没太把我放在眼里的样子,苏裳则一言不发的静静看着我。

之前对苏裳发的无名火似乎对她没有产生任何影响,那种炽热的、带着拯救性意味的目光让我有些吃不消。

小猫点着脚步凑了过来。这两帮人还不熟,阿杰他们对身为同龄人的这一对不速之客一直端着架子;而小猫和洛奇从一开始就没太注意他们,以至於连句话都没好好说过。

从我认识小猫的第一天起,她在我心里就是一个问题儿童。正常社会的交往能力对她来说就好像天方夜谭一样,任何正常的行为规范都是屁话。此时此刻,她完全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,没有一点自觉的凑到了人家身前,一边打量一边嗅着味道。

艾丽娜还好,只是向後仰着身子,有些尴尬的对小猫笑笑。而其他的几个年轻人就端不住了,纷纷露出一副惊恐的模样。

不是因为小猫太可怕,而是因为她太有料。

大胆的黑色内衣外面就只套了一件露脐的短夹克,下半身则是刚到大腿根的紧身短裤和小靴子。无论是胸口的沟壑、小腹的马甲线还是一览无余的修长双腿,对这几个大男孩来说都拥有极大的杀伤力。

阿杰往後连退两步,几乎要躲到苏裳的身後去了;胖子则是不知所措的扭头去看艾丽娜;唯独胡狼,在小猫靠到自己面前的时候,眼睛再也没办法从女孩的胸前挪开。

大概察觉到了什麽,或许是觉得胡狼露出了最好欺负的样子吧,小猫故意猛地正起了身子,那对诱人的丰满上下打了个颤,胡狼的鼻血立刻就流了下来。

我还是第一次真的看到有人因为这个原因流鼻血,曾经以为只有影视作品中才会出现这种夸张的情况,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。

就在他狼狈的去擦拭鼻子的时候,小猫笑成了一团。她不依不饶的向胡狼靠过去,胡狼狼狈的想要躲开,却被小猫拉住了胳膊。她对着他耳朵悄悄说了几句话,然後由吹了一口气,胡狼的脸立刻就红了个透。

我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远处看着热闹,却没注意到小龙雀已经变了脸色。她凑过去,拉着胡狼的胳膊往後拽了一下,然後将自己插进了两个人之间。

小龙雀还刚刚在发育期,所以比小猫足足矮了大半个脑袋。可是她丝毫没有忍让的意思,抬着头死死的盯着小猫。

这个举动没能让小猫放弃调戏胡狼,反而更加起劲儿了。有一种人就是这样,就算本来没什麽兴趣,但凡是别人和自己争抢起来,就一定会变得不依不饶。

其实小猫的所作所为一直带着一种纯粹。她所做的一切就只是想要让周围的人喜欢她。而在她眼中,无论是简单的喜欢、炽热的爱还是单纯而赤裸裸的欲望,都没有任何分别。没有人教她如何分辨这些东西,也没有常规社会的道德在约束她。

也就是因为这样,她会做出可爱依人的样子,也会卖弄自己身体的魅力,这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区别。成长与黑暗世界的孩子是这样的与众不同,从某种程度上来说,小龙雀也该如此。

只不过小龙雀有一个引导者,虽然那个引导者非常不称职,但在她心里至少多出了一个父性的象征,或者至少一个家庭的模式。这使得她性情孤僻,却仍然可以和普通人走到一起。

在一次闲聊中阿杰曾经告诉我,枯火平原之战中,胡狼救了小龙雀。当然,没有龙雀的照应胡狼从一开始就不可能在冲击战中过下来。这种出生入死的交情让两个人走的越来越近,至於走到了什麽地方我就不知道了。

小猫饶有兴致的看了看眼前的龙雀,向旁边绕了一步,伸手去拉胡狼的手。

她的举动无异於在向已经宣誓主权的龙雀挑衅,龙雀立刻起了反应。她手一抬,猛地去掐小猫的喉咙。

她的动作又快又恨,位置也拿捏得非常精准。如果是普通的女生之间的打架,小龙雀这一下基本就已经定胜负了。可是小猫早就猜到了她要做的事情,或者说,她本就是在引着龙雀先动手。

小猫截住龙雀的胳膊,整个身体像体操运动员一样猛地一转向地上倒去。年龄差了四五岁,体重也差了不少,所以龙雀的力量完全顶不住小猫的拉扯。

其实就算是我,也不敢说可以阻挡小猫的这招。她把自己身体的重量完全化作了攻击的助力,让对手不得不顺着她走。

两条健美光鲜的腿瞬间就缠上了龙雀的脖子,如果不是龙雀及时的将另一只手插进了小猫的双腿间垫了一下,她现在就已经是个死人了。

当然,小猫并没想杀了她;而且依照小龙雀的战斗素质,就算打不过小猫也能落得个自保。两个女孩都没用能量,像是较劲似得在地上扭动着。

制住了龙雀,小猫脸上带着恶作剧一样的笑容,擒住对方的一只手,用力收紧着自己的腿。龙雀使劲用另一只手臂给自己争抢出呼吸的缝隙,然後弓起身子想要用腿攻击小猫。

只是小猫占据的优势实在太大了,龙雀的反击根本没有什麽效果。

「哎!哎!」

看到这一幕,胡狼和阿杰都在旁边不知所措的叫起来。他们本能的想要去拉开她们,却又不知道该怎麽做。其实现在的局势很简单,想让小猫退让就只能揍她一顿,无奈这些小子都不可能下的去手。

我是可以制止这场闹剧的,但又不想搀合到这些年轻人的事情里面。自己想要任性,就自己解决吧,只要不闹出性命之忧就行,我这样想着。

龙雀的小脸渐渐憋得通红,艾丽娜终於看不下去了,她大声警告了小猫一句,然後冲她踢了过去。

小猫终於放了手,她一个後滚翻向後躲去,可是龙雀却不依不饶的伸腿去绊她。为了不让艾丽娜的攻击命中,小猫狼狈的变换身形弯腰躬身,放弃了优雅利落的躲闪,一屁股坐到了地上。

「哎呀呀呀!」小猫揉着屁股,嬉笑着对我偷偷眨了眨眼。

小龙雀从地上爬起来,气势汹汹的看着小猫。小猫根本没看她,半闭着一只眼睛,噘着嘴对胡狼摆了个「嘘」的动作。

输了一招的龙雀十分不服,在她想要继续做点什麽之前,我拦在了她面前。

「技不如人,就得学会隐忍,去舱里自己反省一下。」

虽然不喜欢摆出一副监护人的嘴脸,但我还是努力让自己严肃了起来。龙雀露出了一点点委屈的样子,然後跟着我下去了舱里。

倒不是说我真的想要教育她,而是因为这种小孩子式的打闹既幼稚又没有意义。其实龙雀根本不明白自己为什麽要做刚才的事情,是因为嫉妒还是占有欲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。所以我想让她好好想想,至少以後不会为这种事情莫名其妙的付出不可逆的代价。

************

安顿好龙雀,我也该做点大人该做的事情了。

躲了一整天,我终於逼自己走进了初邪所在的隔间。洛奇蹲在门边,手里拿着匕首在地面上轻轻划拉着。他坐的位置很阴险,如果有不速之客进来的话,很容易就会被他无声无息的割断脚後跟。

「行了,你去找小猫玩吧,她在车顶上。」我对他说。

「瓦琳娜两个小时後过来接班,你能行?」洛奇用很冲的语气问我,不过我知道他平时说话一直都这个德性。

我挥了挥手,於是他便拧着眉头窜了出去。

我向屋里看了一眼,初邪正斜躺在隔间深处的单人床上,捧着一本书打发时间。自从她醒过来之後,话一直很少,连问题都很少问。这种不正常的宁静和令人揪心的冰凉正是我感到畏惧的原因。

我也没说话,只是斜倚在了洛奇所坐的地方,将神宫驻在了双膝之间。我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神宫上面,并用冥想中的剑招占据着脑海中的位置。这种练习对培养刀意有着出人意料的效果,在发现这点之後我已经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,只是对现在的我而言,集中注意力而不去观察另一侧的女孩实在是有些困难。

沉默持续了大约半个多锺头,当那边传来书本合上的声音的时候,我才将目光挪了过去。

初邪从床上坐了起来,她将书往枕头上一扔,然後看向了我。

「你说自己是我男友,到底是不是骗我?」

我看着她,刹那间觉得问出这种问题的女孩是如此可爱。

「你自己就是个骗人专家,问这种问题有意义麽?」我轻笑。

初邪令人意外的露出了抓狂的表情:「我就是超级奇怪啊!我怎麽可能喜欢上像你这麽闷的男人啊!上路以後就一句话不说,连一点最起码的关心都没有!难道我就找了这麽一个不知冷暖的家夥吗!?」

听着她的抱怨,我一时间竟然愣住了。女人所考虑的事情,大概男人一辈子都想不到。

「我……其实……」

「好了好了,你不用解释。」初邪伸出手阻止了我绊绊磕磕的回应,「你就说说吧,咱们两个是怎麽认识的,又怎麽走到一起的?」

这个问题就好像核弹一样炸在我的脑袋里,我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处境比想象中要可怕太多了。

难道让我把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告诉她麽?可是我没办法告诉她那时她心绪的种种变化,更没有办法让她相信我现在的心意。所以,那个问题的答案无论如何我也不可能说出口。

看着我的表情,初邪忍不住开始揪起了垂在自己的胸口的头发。

「这个都不能说嘛!?你简直是……简直让人无语啊!」

「等你自己想起来,或许会明白我不说话的原因。在这之前,你想怎麽样都好……」我勉强说道。

「那你随便说点什麽不行麽?!一天都没人和我说话了呀!!」

原来女孩抓狂是因为这个,我算是略微放松了一点。趁着这个机会,我必须做点什麽。即使不能恢复原本的关系,我也至少要让初邪对我敞开那道屏蔽陌生人的铁门。

「我就说下我们第一次约会的事情吧,想听麽?」

初邪瞥了我一眼,想了两秒,然後露出了一丝调皮的微笑:「讲吧。」

「是你的点子,一定要让我开着飞艇去灰凡恩……」

「灰凡恩是哪里?」

看来她失去的记忆比预期还要多……

「那是里奥雷特的城市,影族王城。其实我是挺反对的,毕竟太危险了。可是你说没关系,我也只能顺着你来。」

初邪若有所思的盯了我一会:「……好像是我会做出来的事情,嘿嘿。後来呢?」

「後来,你用一个吻与影族的王城领主换了想要的情报。和我约会之後的第一个吻……」

我带着一点酸涩回想着当时发生的事情,脸上的表情也变得有些精彩。而初邪瞪着眼,脸颊开始变得微红。

「你……胡说八道!」

我摊开手,摆出无可奈何的样子:「不信的话我也没办法。」

「我怎麽可能做出这种事!别开玩笑了!」

听到她的话,一股烈焰从我胸口不知不觉的升腾了起来。

「或许你觉得很不可思议,可是你就是喜欢我。你为了我放弃了很多很多东西,为了我的安危,甚至连最宝贵的梦想都可以放在赌桌之上!是我改变了你,而你也改变了我。两个人相互改变着,相互靠近着,这不就是恋人之间最应该发生的事情麽!?或许现在在你眼中我像是一个不可能的选择,而这也就是我所恐惧的东西。我害怕自己会失去你,失去我现在最珍贵的东西!」

初邪看着我,眼睛里萌动着我看不懂的情绪。我的胸口起伏着,在一同长篇大论之後,丢失掉的理智慢慢的发出了抱怨的声音。

虽然说出了很多或许不该出口的事情,但是我觉得自己并不会为之後悔。如果只有真心能够获得她的信任,那麽这就是我的努力了。

初邪站起来,向我靠近着。她伸开双手搭在了我的肩上,然後踮起脚尖吻了我的嘴唇。

一股如释重负之感占据了心神,我试着去拥抱她,却被她後退一步而躲了过去。她看着我,咬着嘴唇,一直退回到床边。

我胸口翻动着难以抑制的情绪,往前一步想要重新拥有她。可是在我行动之前,我惊讶的看到她的眼眶里涌起了泪水。

初邪坐到床上,不住的用手背去擦脸,眼泪止不住的流着。我感到不知所措,像一个被扔进了原始森林的孩子。

然後她哭着说了一句话,一句让我全身冰凉的剖白。

「可是……我还是喜欢我哥啊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