媚骨生香 第7节(2/2)

班烨大怒,连声音都变了,他一把掐住女孩的脖子,喝道:“给我清醒点。”

疼,呼吸不上来了。。

她发觉自己好似清醒了点,偷偷看去,班烨胳膊上流着血,正恶狠狠地瞪着她,拳头紧紧地握住,都能听见骨头的咯咯声,似乎要教训她。

还记得阿娘说过,班烨是个很记仇的人,若哪个人敢得罪过他,都不会善终;阿娘还说过,要在班烨跟前乖一点,话少一点,顺从一点,咱们娘儿俩就能活久一点。

庭烟发现自己好像闯祸了,惹班烨生气了,可这又不怪她,是班烨先欺负她的嘛,虽然她不知道班烨这么做到底是什么用意,大约是要给她讲一件即将发生的坏事,和梁帝有关,那可以好好说嘛,为什么偏要用这种方式。

“干嘛这么凶。”

庭烟小嘴一边,委屈的都要哭了,她从怀里掏出块快要碎了的白糕,扔到班烨身上,泪眼盈盈:“是你让我进来给你拿玉带糕的,拿到了,给你。还有,我讨厌你,快送我回去,我再也不想见你了。”

“你……”

班烨忽然愣住了,他垂眸看掉在地上的玉带糕。这是梁国的一种江南小点,用糯米粉做成的,一层粉一层猪油、白糖,入口生香。才刚情形那么危急惊恐,丫头居然还记得他的话,偷偷给他拿了这糕点。

“你呀你,哎!”

班烨苦笑了声,也没管胳膊上的伤口,他坐到榻上,把庭烟搂在怀里,轻轻地抚着女孩的脑袋,噗嗤一笑:

“你这小鬼,咬人还真疼。”

夜冷的吓人,寒风仿佛一把锋芒毕露的长剑,呼哧哧地肆虐着大地。白日还热闹熙攘的街道此时空无一人,偶尔传来巡夜的士兵铠甲摩擦之声,在静谧的寒夜听着十分刺耳。

子时的梆子声响了三下,穿着灰色皮袄的更夫一手提着小白灯笼,另一手握着瓶老秦酒,走两步,喝一口。正月里路上的游魂多,若是不经意碰见了,磕上几个头,满上一杯酒,送走便是。

在这鬼哭风嚎之夜,一辆不怎么起眼的马车从花馆‘月华初上’的后院驶出来,吱吱呀呀地往城东去了,赶车的是班大人的亲信唐林,想必里头坐着的主儿,连鬼都要吓得绕道。

车里悬挂着一盏琉璃小灯,只能照亮小小方寸。

庭烟这会儿环抱住膝,呆呆地坐在角落里,她身上裹着班烨的黑色大氅,怀里抱着黑猫,不哭不闹,就这么痴愣愣地盯着车帘子上绣的大红牡丹花,半响也不出一声。

“还生气?”~

班烨叹了口气,从怀里掏出把桃木梳子,半跪在庭烟身边,将女孩凌乱的长发解开,慢慢地替她梳顺,然后用金发带编起来,他是内官出身,做这些事总是得心应手。

谁料一不留神,扯动了腕子上的伤。班烨眼皮跳了下,这丫头凶起来可真狠……

“那个死了的老爷爷,是不是和梁帝很像。”庭烟吸溜了下被冻得发红的鼻子,喃喃细语。

“出来一趟,倒是变聪明了不少。”

班烨忽然正襟危坐了起来,他朝着东边的方向抱拳恭敬行了一礼,沉默了良久:“大伴是宦官,断子绝孙,无亲无故,主子万岁爷便是我唯一的信仰,他是个旷古烁今的帝王,心机城府和驭臣权术都让我感到心惊胆寒。哎,主子哪儿都好,就是太过沉迷修仙得道,也不知哪个混账进献谗言,说服用金丹必得用及笄处子的乳.尖肉为药引,每月修炼一回,十年之后便可得道成仙。九年前燕国内乱,关于丫头是仙人转世的谶言传到了主子耳朵里,主子从此就上了心,于是,燕国就多出个照顾丫头的班烨。其余的我不能再多说了,丫头,你能明白多少算多少。”

“好像明白了点,大伴的主子不是王上,也不是三叔,其实你是魏国人。”

庭烟头越发低沉,不敢再说了。她偷偷看向班烨,他此时面色凄白,神情哀伤,似乎有万般的心事,却无法说出口。

“丫头,你听明白就好,以后的福祸会是怎样,就再不是大伴配插手的了,今晚‘月华初上’之事已属僭越,若是有人回报给主子,我命难保。”

班烨的声音有些发颤,无数次,无数次他想带小丫头一走了之,可终究不敢违逆主子,撂不下身上的重担,唯有以这种方式提醒丫头,为她祈福。

“我害怕,大伴你陪我去梁国吧,我给你磕头。”

庭烟将身上的大氅扔到一边,往后退了点,恭恭敬敬地给班烨磕了三个响头。

她想起刚才在小包间看到的那个画面了,老爷爷穿着宽大的道袍,脸和身上有好多脓疮,他如同疯了一般,扑到那个可怜的小姑娘身上行禽兽之事,并且还咬掉了小姑娘的豆子,梁帝,日后会这样对她吗?

“要不,”

庭烟惊恐得如一只断了翅膀的蝴蝶,她眨巴着眼,在男人身上轻轻蹭着,撒娇撒痴:“要不你现在带我去草原骑马,去江南泛舟,咱们和贞一起躲得远远的。我从此就不爱梁帝啦,不吃他的米,不住他的房子。我想明白了,他是个坏爷爷,我不想被他咬掉豆子,我要当大伴的媳妇儿。”

作者有话要说:求收藏,求评论~

第9章 、杜鹃红

班烨见庭烟对他这般依恋,不免心动,是啊,纵使是块冰,也要化了,心事如鲠在喉,他何尝不想?

没错,他是个宦官,可又不全是。

年幼时的他,父母早亡,至亲叔伯都想要霸占他家的桑田和牛,拼了命抢他,最后,他跟了烂赌鬼大伯。等田、牛到手后,大伯就开始嫌恶他,动辄打骂,爱惜耕牛,便让他顶了牛去拉犁;后来大伯把家财输光,不光卖了女儿,还逼他学行窃……

他永远记得,九岁的生辰那夜,大伯不由分说地揪着他的领子,把他连拖带拽地弄到赌坊,让债主挖他的一对招子,偿债。

那债主看他是个干瘦幼小的孩子,动了恻隐之心,把他们伯侄二人打了一顿,便放走了。

他恨不过,发誓报复。

他知道济世堂药铺的小学徒常在山上采药,便留了心,与那小哥常套近乎,‘有意无意’地学到了不少东西,知道山上哪些是治伤止血的药草,哪些是要人性命的毒物。

没错,他往大伯的饭菜里下毒,差点药死这老混蛋。

半死不活的大伯很快就疑心到他,把他吊起来毒打了一顿,从此后就开始防着他,终于找着机会,托人牙子五两银子把他卖进了象姑馆。

什么是象姑馆,其实就是男妓馆。

说实话,在馆里,他比家里过的体面多了,至少不用再饿肚子。渐渐的,他干瘪枯黄的脸丰润白皙了起来,个头也迅速拔高,因样貌俊美,他被迫涂脂抹粉,打扮成女子的模样去取悦恩客。

他从成丁起便开始打茶围、出条子,甚至过夜。

那时候太小,伤了身子,以至于而今虽能像正常男人那般行房事,却再没了生儿育女的能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