分卷(36)(2/2)

医院对街有两家餐馆,好多陪床的家属都在这买饭, 临近五点,正是人多的时候。陈飞排了小二十分钟的队,帮赵平生买了份鸭肉粥, 给自己点了份快餐。要说守着医院开的餐馆都不便宜,这还是县城的消费水平,一份粥一份一荤两素的套餐,加起来也得二十块钱。买饭的时候看见好多人点五块钱一条的炸罗非, 据说特别好吃, 他想想刚出过不久的现场,膈应了一下,没凑这热闹。

进病房正碰上护士,说刚给赵平生试完表,又有点烧, 不高,三十七度八, 让陪床的晚上注意着点患者的情况。谢过护士,陈飞走到床边拽过小桌板, 给打包回来的晚餐都放上去,又帮赵平生把床头摇起来,垫好枕头,让对方能舒舒服服的靠着吃饭。看他这么细致入微的照顾自己,赵平生一时有点消受不起,一个劲儿地说你别忙活了,我自己能行。

甭废话啊,伺候你你就受着,我爸住院的时候我都没这么孝顺。陈飞满脸挂着没心没肺的笑,拆好粥碗的盖子端在手里,问:自己能吃不?用不用我喂你?

我自己吃我自己吃。赵平生赶紧欠身接过来,心说就你那糙劲儿,回头我嘴里再让滚粥给烫秃噜皮。

陈飞不亏是细中带糙,也不知道是真干净还是假干净,直接把塑料勺子在衣袖上蹭了两下递向赵平生。难得被陈飞伺候,赵平生只能闷声认坑,没好意思当着他面再拿纸擦,反正是在医院里,就算吃出痢疾来也不怕。

拽过椅子坐到床边,陈飞边拆自己那份饭边念叨:我跟立新约好了,七点在镇上派出所见,十点之前应该能回来。

别来回折腾了,晚了就去招待所睡吧。

赵平生看看陈飞的饭盒,除了土豆丝和炒圆白菜,就一半个拳头大的小鸡腿,遂从粥碗里擓了两块鸭肉放过去。别看陈飞瘦,那是真能吃肉,他做的红烧排骨,三斤,一顿全能造了。

眼见饭盒里多了两块肉,陈飞迟疑了一下,关切道:没胃口啊?

嗯,喝点稀的就行。实话实说,赵平生确实没什么胃口,吃什么都没味儿,我说正经的,你别回来了,昨儿就一宿没睡,今儿回招待所好好睡一觉。

不去不去,去那还得给姓于的汇报工作,瞅他还不如瞅尸体呢。陈飞眉头一皱,泄愤似的咬着鸡腿。

那我让护士给你添张行军床?

有就来一张,没有我再借两把椅子拼拼也能凑活。

心头荡起丝暖意,赵平生心满意足的咽下口热粥。要说这么多年了,虽然他生病受伤需要陈飞照顾的次数屈指可数,但每一次,都能让他心里那即将熄灭的火花重新燃起灼灼热度。有时候他觉得老天爷就是故意的,十五年的默默守候,如果没有那些随机而来的,却又真心实意的体贴和照顾,搁谁,怕不是也撑不下去。

老陈,米粒掉领子上了。在这只有彼此的静谧空间里,只要看着对方,便有幸福感油然而生。

陈飞低头看了一眼,把米粒择下来往纸巾上蹭了蹭,随后冲他不好意思的笑笑。赵平生祖上是在朝廷里当官的,家中规矩繁多,行动坐卧都有严格的标准。他年轻的时候吃饭吧唧嘴,结果有一次,跟外面吃着吃着饭,赵平生可能是实在忍无可忍了,直接伸手给他嘴捏上了。打那之后,他吃饭的时候格外注意,再没吧唧过嘴。

又闷头吃了几口,听赵平生问:沉尸用的砖头,查了么?

卢老九那查呢,不过太普通了,周围村民修房子用的都是那种砖头,没有任何特殊工艺。陈飞把鸡骨头吐进垃圾袋里,嫌弃道:你踏实养病,别想案子了行不行?

行是行,但是不可能。别说赵平生了,换队上谁在这屋里躺着,只要还有一口气在,都不可能不想案子。

啊,也不一定,那姓于的傻逼可能就真不想了。

一想起于瑞福,陈飞胃口锐减。这时赵平生搁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震了震,他放下饭盒伸手帮对方拿过,一看发消息的人是陆迪,眉头倏地拧起。

把手机扔给赵平生,陈飞不悦道:你怎么还跟他有联系啊?

啊?哦他他不在金鹰干了

赵平生仓促解释。之前移交完寇金麒的案子后,陆迪又找了他两次,谈舍友聚会的事儿,他都找各种理由推辞了。然而陆迪又不傻,被接连拒绝了两次之后,直截了当的问他是不是介意自己的工作。赵平生很委婉的表示,是自己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们应该保持距离。结果没过一个星期,陆迪给他打电话,说自己已经辞去了金鹰国贸的职务,现在在一家德国人开的公司供职。

陆迪有能力有经验,换份工作一点都不难,至少比起他们来容易多了。但只要一想到对方是为了自己才换的工作,赵平生还是难免有些愧疚,同时也有些感动。陆迪说,他不想失去赵平生这个朋友,绝不会让工作成为彼此间交往的障碍。

不在老鹰那干了?因为你?陈飞听了,心头一震行啊这哥们,看着挺娘,做事儿倒挺爷们。

赵平生迟疑道:也不算吧就呃,他也想换换环境了。

挺好,跟着老鹰没出路,保不齐以后连他一起抓了。说着话,陈飞给饭盒扣上扔进垃圾桶里,也不管还有半份饭没吃完。他从不浪费食物,只不过本来还剩点胃口,现在是特么一粒米都塞不进去了。

莫名的,心里堵得慌。

收拾好饭盒之类的垃圾,陈飞一看快到六点了,准备出发奔镇上。

dna报告还没出来,不过根据一些体表特征描述,韩定江认为死者应该就是那对早餐店夫妇走失的儿子,董鑫鑫。尸体后背有一块胎记,早餐店老板说自己儿子就有那么一块,形状彷如一朵云彩。年龄和韩定江推测的稍有偏差,董鑫鑫应该是二十六岁,但老韩同志说唐氏症患者因基因问题,天生身材偏矮小,骨骺早愈,牙齿的磨损也会比同龄人要严重,出现偏差属于正常情况。

刚出病房,陈飞迎面碰上赵平生的管床大夫,本想打声招呼就走,却被对方叫进了医生办公室。就在他一头雾水的时候,医生从病历里抽了张化验单给他看,指着朝下的箭头对他说:之前你们在镇上做的血常规,白细胞是一千七,这才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掉到一千二了,血小板也偏低,加上突发高热,得考虑单纯病毒感染以外情况。

啊?不说就一病毒性感冒么?陈飞能看尸体外伤判断死因,但活人的毛病,知道的不多。主要他打小就很少生病,家里除了老爹胃癌动过手术,没人生过大病。

当然希望是病毒性感冒了,不过医生稍作停顿,权衡片刻说:出现这种情况,也得考虑再障的可能性。

再障?陈飞觉着这词儿耳熟,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。

再障是

再生性障碍性贫血。

陈飞这腿唰的一软:白血病?

不不不,不是白血病。

那怎么治疗?

骨髓移植。

这不还和白血病一个路数么!脑袋嗡的一个大成俩,等回过神来,陈飞发现自己已经坐在车里了,手机听筒传来韩定江喂!陈飞,你倒是说话啊!的喊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