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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老爷重新振作神,瞪着眼问,「什么事,这么慌慌张张的?」

「禀告老爷,老太爷找你呢。」

「啊?」

蹭!听见老太爷三字,刚刚还一股无力坐在椅中的张老爷顿时只跳起来,「什么,爹找我?」中年发福的脸上,颊肉一阵哆嗦。

就如张朗最怕他爹一样,张老爷最怕的也是张老爷的爹。简单的说,就是张家如今七十岁的老太爷。

「爹找我干什么?」张老爷额头冒了一层细汗,扯着管家的领口,一把拉过来,紧张的压低声音,「不会玩物大赛上的事被爹知道了吧?」

「老爷,你每隔一个时辰就吩咐一下全家上下,绝对不许向老太爷提起玩物大赛上的事,谁敢不听啊?」

「不会是清逸阁对面开了一家新古玩店的事让爹知道了吧?

「老爷,你说过,谁敢对老太爷说出这件事,就把谁乱棒打死,没人敢说的。」

「那爹找我干什么?」

「回老爷,我也不知道。不过老太爷说了,他要老爷立即过去,老爷要是再不过去恐怕老太爷就发火了......」

话音未落,张老爷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冲了出去。孝心可嘉的张朗二话不说也跟在后面追出去,「爹!爹!你慢点跑,小心摔到!爹你等等我!」

父子二人一前一后,气喘吁吁跑到老太爷专人厢房中时,张老太爷正偻着背,逗着竹笼里自己养的小黄雀。

「爹,孩儿来了。」

「爷爷。」

听见自己儿子和孙子的声音,本来满面笑容逗雀的张老太爷,立即下意识地板起了脸,「哼,你们还知道过来?腿瘸了?怎么叫管家去了半天才过来?」

「是是,都是孩儿的错。」碰上老太爷,年过半百平日摆够架子的张老爷顿时成了见猫的老鼠,老老实实站在房中,双手紧贴大腿两侧,每说一句话就微恭你下身子以表诚服。

张老太爷满意了点,重新开始逗弄小黄雀,悠闲地问,「最近清逸阁生意好吗?」

「都好。」

「买卖都顺当吧?」

「都顺当。」

「那就好。」张老太也很多年前就不管清逸阁的事了,平日足不出房,反正儿子孝顺,一叫就来,想知道外面的事情随时把儿子叫来就行。问了问清逸阁的生意,张老太也才开始说正题,「知道我叫你过来干什么吗?」

「呃......孩儿不知道。」

「蠢材!」

「是是,孩儿是蠢材。」

「今天叫你来,是问你下个月祭祖的事准备得怎样了。」

张老爷愣了那么一两秒,才满脸惶然,「哦!哦!禀告爹,祭祖的事孩儿已经开始准备了。」原来问的事这个,吓死人,还以为被爹发现了什么事呢。

情不自禁暗松了一口气,张老爷说话立即变得流畅了很多,「爹,今年还是和往年一样,祭祖的新鲜水果都是我们院子里自己种的,头一道的新鲜果子,其它用品,都挑好的买。」

「嗯!」张老太爷拈着白胡须,点了点头,算是表示满意,「那血玉杯呢?」

看见老父亲总算有点笑容,张老爷的回答更加恭敬,躬着腰回答,「还是按照老规矩,今晚孩儿就把血玉杯从宝库里取出来,擦拭干净供奉在祠堂里,每天定时换香,贡满十五天,就是祭祖的日子了。」

父亲如此恭敬,张朗更不敢轻举妄动,陪在父亲身边也低头躬腰,大气都不敢喘一个,听着父亲和爷爷两人对答。

「血玉杯可是我们张家的传家之宝,你要亲自打点,朗虽然大了,但毕竟年轻,要他陪在你身边看看就好了,擦拭供奉,你都要亲自去做。这宝贝可是天下仅有的,放眼整个玩物行当,也就这么独独一只,决不能轻忽,知道吗?」

「是是,孩儿知道。」

呜,爹啊,咱们得血玉杯已经不是独独一只啦,他出了一对了。另外一只还不是落到咱们家,它落到了粗鄙的外行人手里。这个坏消息孩儿实在没胆子告诉您......

「朗这次去京城参加玩物大赛,一切都顺当吧?」

听见提到自己的名字,张朗赶紧恭恭敬敬的小心回答,「回禀爷爷,一切顺当。」

「嗯,想当初玩物大赛,我们清逸阁向来都是众人之首,看上什么好物,必取而归之,每次都是大出风头啊。你可不要丢我们清逸阁的脸。」

「是,爷爷。」

爷爷啊,当初是当初,现在是现在。风水轮流转,现在玩物大赛上看上好东西必取之归之,大出风头的变成瑞家了,没办法,师弟他家钱怎么这么多呢?这个坏消息孙儿打死也不敢告诉您......

对张老爷来说,张老太爷的吩咐就是一切。

当天晚上,张老爷就领着张朗和最信任的管家,先沐浴熏香,认认真真洗干净了手,才打开张家宝库,就把传家之宝血玉杯从宝库里面请了出来。

关系到血玉杯,三个人都颇为紧张。这宝贝在张家串了十世,名扬整个玩物界,多少年来张家怕被偷,一直都警惕万分藏在宝库里,寻常不让人见,也只有祭祖的时候才请出来半个月。

「爹,小心点......」

「闭嘴!你爹吃的盐比你吃的饭还多,我会不小心?」张老爷打开檀木匣子,对这里面的血玉杯拜了两拜,肃穆屏息,念念有词,「祖先在上,儿孙们既准备祭祖,将传家之宝请出到祠堂供奉,请各位祖先保佑。」

念完后,长长吸了一口气,才小心把血玉杯从匣子里取出来。

「爹,要不要孩儿帮忙。」看见父亲手有些颤抖,张朗关切地在一旁低声问。

「不用!你给我站远点!这么要紧的东西,要是给你一个不小心蹭破了,当心我打断你的腿!」

「孩儿不敢。」

「老爷,我们还是快点把东西送到祠堂吧。」

张老爷双手捧着血玉杯,好像抱着一个刚刚出生而且血统无比高贵的婴儿,前面的管家开路,后面的儿子步步小心跟随。从宝库到张家祠堂不过那么几步,三个人却如临大敌,走得浑身大汗。进了肃静的祠堂,才算松了一口大气。

总算到了。

「各位祖先,儿孙带传家之宝来看你们了。」张老爷极度恭谨的,一步步走向供奉祖先权杖的高台,「这宝贝传了十世,儿孙心保管,不敢丝毫有损......」

「爹......」

「闭嘴,我正和祖先们说话,有你插嘴的地方?」快靠近高台的时候,张老爷双手高举过头,把血玉杯捧起,继续念念有词,「祖先若有灵,请保佑......」

「爹......」

「闭......啊!哎哟!」

重物坠地的声音和清脆的破裂声同时响起。

「爹!爹!」

「老爷!老爷!」

张朗和管家惊惶的冲了过去。

「爹你怎么了?」张朗急出两眶眼泪,把发福颇重的父亲从地上抱起上身,拼命拍打昏沉的脸,「爹你不要吓孩儿,你怎么了?」

张老爷只是摔得迷糊了,睁开眼就骂,「怎么祠堂地板那么滑?谁负责打扫的?管家是干什么的?还我摔......嗯?摔跤?我摔跤了?血玉杯......那血玉杯呢?!!!」他蓦的一惊,从地上手足并用的爬起来,目光四处搜索。

触及地板上那依稀认得出来的几块血玉杯碎玉时,因为惊恐而微微颤抖的身子顿时石化了。

不可能......

张老爷立即呆立在神台前,不敢致信的瞪着地面。

管家哭丧着脸,「老爷,这块地板上不知道怎么......就沾了一块滑油,人一踩上去就打滑,我我我......我就去把打扫祠堂的人带过来给你发落......」

他的话张老爷根本没听进去,目光就怔怔盯着地板。

碎了,传家之宝碎了,变成了那几块刺眼的碎玉。

「血......我张家的血玉......」神秘赢

「爹,你千万别激动......爹!来人啊!爹晕倒了!」

「老爷晕倒啦!快来人啊!」

管家大声叫着刚要冲出去唤人,衣袖却突然被一只手死死拽住了,回头一看,忍不住惊喜起来,「老爷你醒了?」

「千......千万......别让老太爷知......知道......记住......」说完这句,张老爷终于头一歪,彻底晕倒在儿子的怀里。

「爹!爹你醒醒!」

「哎呀不好,老爷又晕啦!来人啊来人啊!老爷晕倒啦!千万别让老太爷知道啊!!!」

这一定是清逸阁有史以来最惨淡的一个晚上。

全家上下人人心惊胆颤惶恐不安,只有张老太爷一个被蒙在鼓里,但是,恐怕他很快也会知道了。

「爹......唉,爹迟早会知道的......」张老爷被灌下汤药后,悠悠醒来,有气无力充满无奈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,「这事,可要我怎么和爹说啊?」一个忍不住,顿时老泪纵横。

团团围在他身边的张夫人,张朗和管家们,个个都心有戚戚的摇头叹气。

不错,过得了初一,过不了十五。

就算张老太爷现在不知道,等下个月祭祖的时候,张老太爷领着张家子孙在祖宗牌位面前敬天地时,用的可就是血玉杯啊。

「能不能......用别的玉杯替一替,也许能瞒过老太爷。」哭的眼睛红肿的张夫人在旁边怯生生地提出建议。

被张老爷当场否决,「不行!唉唉,妇人之见。」

别看张老太爷老态龙钟老眼昏花,毕竟是一代鉴赏名家,血玉杯是什么玉质啊,过手冻三分,那股沁凉透心可不是随便找个东西就能蒙混过关的,除非......

想到那可能性,张老爷心脏猛地顿了顿,一丝希望仿佛从黑暗中浮起,但又被更深沉的阴暗覆盖。

「除非......除非能把另一个......」他猛然抬起头,看向在场人中唯一亲眼看过另一个血玉杯的儿子,连自己都不太确定的喃喃问,「朗,你看......那瑞家会不会肯答应......」

瞧见爹第一次对自己露出那种期待又期盼得到答案的眼神,张朗简直失去了思索的能力。

一股不惜一切也要为爹达成愿望的热血直往胸口冲。

「肯的,一定肯的!」张朗装成一幅胸有成竹的模样,拼命安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