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一十七章、为病者讳(2/2)

“怎不早说,快快宣召。”仿佛抓住一根救命稻草,朱厚照连声催促。

丁寿见梅金书面色犹豫,便道:“此人乃梅太医师妹,请梅太医随臣同去敦请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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车轮滚滚,沿着青石街道一路奔驰。

“金书,方才宫内似乎有话要说。”丁寿向同在车厢内的梅金书问道:“可是有何不妥?”

梅金书叹了口气,“小侄无状,怕是给世叔扯上了个麻烦。”

听梅金书一番解释,丁寿才晓得谈允贤此次进京是有求而来。

谈允贤幼弟谈一凤,弘治五年举人,中举之后屡试不第,在大明朝举人想做官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,首先需三次会试不中,才有机会候补派官,可即便派官也不一定轮得到,因为还有一批取了进士后朝考不合格的在家等着候补呢。

严格来说,那位中举后就乐疯了的范进老爷这辈子能不能熬到派官,还得看祖上积了多少德。咱也别提那位举人中的另类海青天,那位爷做官是因为嘉靖时期张孚敬改革吏治,三途并举,谈一凤可不一定有那运气。

不过好歹谈家也是书香门第,世代为官,机会比同辈还是多些,在谈一凤中举十三年后,总算是熬到了桂林训导的空缺。

“府城训导?”丁寿听到这里,面上露出轻视之色,一个不入流的小官儿。

梅金书倒是没有小瞧之意,只顾说道:“桂林地处偏远,允贤心悬幼弟,想为他另谋一官职,恰逢长今小师妹延聘西席,听闻世叔又是当朝红人,便请托小侄。”

说到此,梅金书面带赧色,“为小师妹早得名师授业,小侄厚颜答允,本想等待时机再面诉详情,又怕世叔为难,迁延至今。”

“不就是要补个实缺么,有什么为难的。”丁寿满不在乎道。

梅金书面色凝重,道:“官职授受,朝廷自有法度,岂是易于的。”

丁寿仔细打量着比自己大许多的师侄,他老子梅退之一心想着造朱棣后人的反,两个儿子却一个痴、一个呆,替自己考虑什么朝廷法度,还真是养子不“肖”。

梅金书被丁寿看得浑身不自在,“世叔,可是小侄言语有错?”

“没错。”丁寿展颜一笑,拍了拍梅金书肩头,“此事交给我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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烈日炎炎,蝉声切切。

雅轩虽是临水而设,也难抵酷暑,谈允贤围着一条碧绿色白点湘裙,同色主腰上只披着一袭轻纱,香肩玉臂若隐若现。

小轩地处后宅,谈允贤不虞外人撞见,何况郎中面前无羞涩,行医多年的她顾忌本就少得多,穿衣自然随便。

此时她正整理翻看梅金书前些时日送来的道教名方《摘玄子》,据说乃是元代国师长春真人丘处机所着,内载长寿之术多不秘传,谈允贤自阅后便手不释卷,一卷刚刚读完,正寻下一卷来看。

忽觉有异,谈允贤回过身来,见门口伫立二人,梅金书避嫌,眼神四处闪躲,丁寿则兴致勃勃地盯着她薄纱下的雪白膀子。

启齿一笑,谈允贤回身上前万福:“东主,师兄,有何见教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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仁寿宫,暖阁。

谈允贤双目微阖,雪白纤长的手指轻搭在太后伸出的皓腕上,神态静穆。

朱厚照、丁寿君臣二人眼巴巴地看着这位女医诊病,片刻后,谈允贤收手起身。

“怎么样?”“如何?”

面对二人关切问话,谈允贤微微摇了摇头。

朱厚照的心悬了起来,丁寿急切道:“药石罔效么?”

“没有大碍。”谈允贤的回话让丁寿恨不得掐死她,没事你摇什么头啊。

谈允贤坐在桌前,提笔写方,边写边道:“太后凤体亏损,需要进补。”

“无妨,我那里有许多高丽人参,给太后当饭吃都可以。”丁寿难得大方。

抬头看了丁寿一眼,谈允贤埋头继续书写,道:“人参虽好,火气还嫌大了些,不能多吃。”

“阳常有余,阴常不足。太后之病当以滋阴为主。”谈允贤放下笔,将纸上墨迹吹干,递给梅金书,道:“早晨用人参膏,日中用煎药八物汤,加干山药、酸枣仁、辰砂、蒲黄、木通、远志,水二钟、姜三片煎服。晚用琥珀镇心丸,至三更用清气化痰丸,不出三月,凤体自愈。”

梅金书细细看了看方子,连连点头称妙,“这是用朱震亨的《丹溪方》与丘真人的《摘玄子》药方相辅相佐,文武并用,恰到好处,难怪家父时常夸赞于你,师妹果然医道国手。”

“师兄言重,也是托了师兄连日来借书之德,小妹眼界得以舒展,方有此方。”谈允贤欠身施礼。

朱厚照可没兴趣听这二人探讨医理,听说方子可用,立即抢了过来,吩咐宫人速速制备。

丁寿凑到谈允贤近前,低声问道:“太后这病根究竟为何?”张太后这病得莫名其妙,二爷还是觉得心里没底。

望了望榻上昏沉沉的太后,谈允贤迎着丁寿满是希冀的目光,浅笑道:“东主恕罪,医者当为病者讳……”